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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 生命的终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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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钟可情便越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。忽的,钟可情冷然回过头,手上的匕首握得更稳,对着那中年男子狂笑道:“你说得不错,不就是一死么?咱就比一比是割断颈部大动脉死得快,还是对着腰身开一枪死得

    快!”

    钟可情说着,眼中寒光闪过,目光死死盯着沈惠洁的脸。

    中年男子瞪着钟可情,手指微动,做出一个扣动扳机的动作来……

    一瞬间,沈惠洁颓然崩溃,彷徨地抱着脑袋,痛苦出声:“小丁,你住手!”

    男子浑身一震,怔愣地望着沈惠洁,惊讶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:“惠洁……你,你……没有疯么?”

    钟可情的余光扫过男子的手臂,趁着男子发愣之际,她反手朝着男子的右下腹狠狠一顶,一把将手枪撞开,随后用匕首将对方抵在了落满灰尘的茶几一侧。沈惠洁双手掩面,背脊倚着墙壁,身子缓缓蹲坐下去:“小丁,你收手吧……我知道,你做这些都是为我鸣不平。这些年,他们是逼过我、伤害过我,可我是心甘情愿留在

    季家的,怪不得别人。”

    “惠洁,你这是在说什么……”被称作小丁的中年男子难以置信地望着沈惠洁,“季家人这么对你,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季家?”沈惠洁拨开蓬乱的头发,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来。不见了疯疯癫癫的模样,即便满面灰尘,钟可情依约能在她身上看到“端庄”、“大方”的气息。比起刁钻狠毒的江美琴,

    沈惠洁无需任何妆扮,身上就自然而然体现出教育的可贵之处。“不要问了。”沈惠洁似有苦衷,“你只需知道,他们没有将我逼疯,一切都是我自愿的。我自愿疯疯癫癫地留在季家,我自愿忍受江美琴母女的毒害,我自愿……”沈惠洁的

    声音渐渐低哑下去,以至于钟可情没有听清那最后一个自愿。她目光凄楚地望着地上的中年男人:“小丁,你现在收手,还来得及——”“收手?”姓丁的男人轻嗤一声,“我为什么要收手?你口口声声说你是自愿的,我才不信!难不成十年前的那场纵火案真是你一手操控的?”男子冷笑,目光灼灼地瞪着沈

    惠洁,他的身体不断前倾,朝着沈惠洁身边挪动,脖颈在匕首上擦过,又留下一道血痕。他执念之深,似乎根本没将钟可情手中的刀刃放在眼中。“可笑!我认识的沈惠洁,连家养的兔子死了,都要伤心好几天,她怎么可能去纵火?”男人目光一狠,长臂猛然伸出,一只手掌狠狠扣住了钟可情手中的刀刃,另一只手

    则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,“一定是这个臭丫头冤枉你!她一定是发现了你不是她的亲生母亲,所以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你!”

    男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,掐得钟可情面色通红。他的另一只手鲜血淋淋,半垂在身侧,很明显已经被钟可情手中的匕首伤到了神经。

    钟可情眉头一皱,终于明白,对方约她来这里,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。他小心翼翼地策划了两场火灾,为得不过是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沈惠洁的人而已!

    钟可情目光淡然地看着对面的男子,任由他发狠似的要掐断她的脖颈。

    他这样不要命,只不过是为了维护沈惠洁。钟可情的唇边露出一抹极为清淡的笑意,或许他是沈惠洁的亲人,在或许他曾经深深喜欢过沈惠洁。“小丁,快住手!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!小墨,她确实是我女儿!就算她再怎么不待见我,她也是我的亲生女儿啊!”沈惠洁目光灼灼地望着对方,直起身子,想要上前

    劝说。

    “你别过来,再往前一步,我现在就掐死她!”男子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,眼眸之中满满的都是不信任。

    沈惠洁害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,赶忙停下了步子,小心翼翼地劝导着:“你先别激动,听我慢慢说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不听不听!”男子目光冷冽地瞪着沈惠洁,“当初你嫁给季正刚的时候,也没给过我说话的机会!”

    听到这句,钟可情猛然一惊,抬头便看见男子的双眸的,藏着满满的悲哀。

    “当初你若是给我机会,又何至于落到今天的田地?”男子咬牙,“装疯卖傻十年,放任季正刚在外头养情妇,还要帮季正刚养这只小杂种!”

    男子说着,一把将钟可情从地上拎起来,大力朝着身后的阳台拽去,将她抵在阳台的一角,“我现在就把她从这里扔下去,替你了结了这个小杂种!”“她真的是我女儿!”沈惠洁心里一慌,急忙叫出声来,“小丁,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!这么多年,我从未喜欢过你……我知道,你接受不了我嫁给正刚,更接受不了我过得

    不幸福,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,是苦是甜,我都甘愿品尝。你不要因为记恨,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。小墨,确实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——”

    “呵,我不信!”男人目光一狠,面具遮挡不到的那半张脸,变得扭曲,“你倒是跟我说说,没有卵子,怎么生出的女儿!”沈惠洁垂下眼眸,面上微微露出几分哀伤的神色来,痛苦地望着钟可情道:“是试管婴儿。小丁,你自己也是医生,应该很清楚。卵子是别人捐的,精子是我从正刚身上骗

    来的。小墨之所以那么讨厌我,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是试管婴儿吧……”

    钟可情心中恍然大悟,就连十年前的纵火案,她也猜到了一二。

    十年前,在A市,试管婴儿是不被大众接受的。

    季子墨之所以会患上自闭症和忧郁症,应该不是因为江美琴母女的咄咄相逼,而是……她的同学或是朋友之中,有人知道了她是试管婴儿的事实。

    这样说来……那十年前的纵火案……

    钟可情心头一紧,答案已经呼之欲出。“十年前的纵火案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。”沈惠洁掩面哭泣,像是不敢去回忆那段伤痛的记忆,“没有谁去伤害谁的说话。小墨得知自己是试管婴儿,她一时想不通,所以才

    会纵火自杀……她将自己反锁在屋里,我在外面怎么喊她都不开门,直到火烧得昏天暗地,消防队赶来——”

    钟可情心中释然。悬了十年未断的纵火案,想不到只是季子墨儿时的心结。

    沈惠洁又接着道:“醒来后,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墨,所以才临时装疯卖傻……”难怪季子墨的日记里,时常会表现出对沈惠洁的愧疚。原来,她一直以为,沈惠洁发疯,是因为自己纵火引起的。从那以后,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,身边除了一起长大的

    张小蝶,再没有其他信任的人。钟可情不禁叹息,真不知沈惠洁当初做的是对是错。倘若她没有装疯,或许季子墨就不会是那番偏激的个性,她不会因为小三的入侵割腕自杀,而钟可情也没有机会在她

    身上重生。

    有人说过,人生就是一场蝴蝶效应的轨迹,一旦触碰了开关,生命就会想多米诺骨牌一样,一件小事推动着另一件小事,最终无止境地蔓延下去——

    “你胡说!”姓丁的男人瞪着她,“倘若真是如此,等到这个臭丫头情绪稳定了、能够理解你了,你就可以不用再装疯,何必一下子装疯卖傻十多年?”

    沈惠洁咬牙,“因为那个时候,我看到了正刚拟定的离婚协议书……”

    钟可情心中一惊,难道——正如她所想,沈惠洁接着说下去,“我担心我恢复神智之后,他会逼我离婚,所以一直装疯卖傻。只要我的病一天不好,依照A市律法,就算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,我们

    的离婚在法律上仍旧无效。”

    钟可情难以想象,沈惠洁对季正刚是怎样一种感情。为了当他名义上的妻子,她宁愿牺牲十年青春,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东山别墅!

    所有的事情,似乎都被沈惠洁解释通了,可钟可情心里头却仍旧梗着一个结,像是哪里出了一个很小的错,但她自己没发现似的。“说来说去,始终是季家对不起你,这丫头对不起你!”男子眸中怒火中烧,“你给了她生命,她却怨恨了你一辈子!这一种不尽孝道的女人,留在世上,根本就是道德的沦

    丧!”

    男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,钟可情的双脚已然悬空,身子朝着阳台外面倾出,很快就要坠落下去似的。

    “不!不要!小丁,不要!”沈惠洁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意图,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,当场就抵上了自己的脖颈,“你动小墨一根汗毛,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!”

    男子的手微微一抖,钟可情的身子往下沉了沉,脚尖碰到了地面,脖颈处也松了松,原本萦绕在心脏处的窒息感渐渐消失。“死?”男子冷哼了一声,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,“你嫁给季正刚的那一刻,我就当你已经死掉了!我做这么多,都是为了替你复仇!死,说得真是太好了!今天,

    我们三个就一起死在这里,下辈子你们还是母女,而我一定会取代季正刚,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!”

    沈惠洁急得泪水直流。

    末了,男子神情苍然地望了沈惠洁一眼,当着她的面,忽的转过身,摁着钟可情的身子,从二楼的阳台上,纵身一跃,两个人头朝着地面,急速坠落!

    钟可情不怕死,可摔下二楼的那一刹那,她分明看到了不远处谢舜名落寞的身影。

    原来重活一世,我们终究还是会错过。

    钟可情对着天空颓然一笑:“永别了——”

    姓丁的男人后脑勺着地,血溅当场。

    钟可情则昏死在血泊当中。

    沈惠洁见状,整个人失了魂似的,眼前一黑,晕倒过去。

    听到那一声震颤的落地声,谢舜名只觉得心头漏跳了一拍,那感觉就像当初可情离开他的时候,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从大门口冲到别墅楼下,谢舜名花了不到十秒时间。侵染着血腥味儿的米兰花丛中,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丫头的位置,心急如焚地将她搂在怀里,紧紧捂着她额头上的伤口。怒与痛使得他眼眶发热,他瞪着赤红色的眸子

    威胁:“不许死!没有我的允许,你不许死!你毁掉可情的尸体,拿走可情的照片,千方百计地接近我,为什么要这么轻易死掉?”

    钟可情双眸紧闭,面上分明还留着坠楼前那一刹那不怕死的表情,染着鲜血的红唇微微上勾,尽管毫无知觉,可在谢舜名看来那分明是对他的挑衅。“你欠我的还没有还,以为一死,就可以两清么?”谢舜名的双眸中隐隐有火星子啪啪作响,苍劲有力地指节摁在了她的颈侧,强自镇定地去探她的脉搏,“我不会让你死得

    这么痛快!”

    那丫头的气息很微弱,脉搏也是若有若无。

    谢舜名眼神一凝,骨节分明的手指随即缩了回来,大掌抚在她的胸口,耳朵也贴了上去。

    没有心跳!

    “混蛋!”他额上青筋跳起,紧握的拳头对着她心脏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敲击,看似在发泄自己的愤怒,实则是在为她做急救。

    双手在她胸前按压了十多下,她仍旧没有心跳恢复的迹象。

    谢舜名的心揪得紧紧的,连忙拨了120。

    救护车从市里赶过来,至少要二十分钟,但眼见着钟可情的心跳已经停止,谢舜名根本等不及。

    他对着电话里嘱咐道:“伤患是RHOB型阴性血,请帮我联系她的父亲,要他紧急献血!”

    挂掉电话,谢舜名回头去查看钟可情的情况。

    心跳仍旧没有恢复,因为心脏供血不足的关系,钟可情的那张连已经苍白发青,面色与死人无异。

    谢舜名握了握她的手,温度低得吓人,种种迹象似乎都表明,救不活了。

    不行!

    可情出事的时候,他没留在她身边!他一直认为,只要他在她身边,就一定能救活她!

    现在这丫头出事了,他就在她身边,如果他救不活她,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!

    他的神经紧张到了极致,心脏砰砰直跳,手指在颤抖,完全不能自制。

    “一定有办法的,一定有办法的……”

    惨白色的唇角在颤抖,谢舜名的呼吸越来越粗重,像是思索了好久,他染满鲜血的手指朝着自己的外衣口袋滑去,很快便摸到了一把硬邦邦的匕首。

    这把匕首,是他上山之前,临时带着防身用的,现在似乎派上了用场。

    刀刃上泛着寒光,象征着机会与凶险。

    从外科调到内科已经有好几个月,谢舜名的手在颤抖,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救活她。

    眼见着她的身子越来越冷,他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束手无策地痛苦,强自镇定下来。

    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上衣纽扣,谢舜名闭上眼眸,深深吸了口气,复又睁开眼睛来。

    匕首在她左侧心脏的位置划了一刀,喷薄的血液满溢而出,染红了她的白色上衣。

    谢舜名的手小心翼翼地沿着那一道口子滑入了她的身体内部,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心脏。

    她的心脏柔软地躺在他掌心之中,一点跳动地迹象都没有,就像是死人的心脏。在克利夫兰诊所的时候,他也遇到过不少心跳骤停的病人,大多数在电击之后都能抢救回来,也有些在手术过程中突发心室细动导致心跳停止的案例,有时候连电击也不

    管用,这种情况下,只能剖开胸腔,为病人做心脏按摩,才有一线希望。

    “我要开始了……”谢舜名望着那丫头死寂一般冷沉地脸,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。

    他握着她心脏的手开始规则的按压,那柔软的心脏,在他掌心里一收一缩,像是一不小心,就会捏碎似的。

    反复地按摩,就像是垂死挣扎一般。

    三分钟过去了,钟可情还是冰冷的躺在那里。又过了五分钟,谢舜名的手已经开始痉挛,额上满是汗水,另一只受伤的手不停地流血,为了防止自己的血液混入那丫头的伤口形成凝血,他连抬手擦汗都做得小心翼翼

    。

    砰……

    砰……可能是因为惯性,又或者是奇迹,她已经停跳的心脏在他的掌心里轻颤了一下,而后开始自由的收缩跳动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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